文:王瑋廉
連結:黑潮樂舞計畫
2009.8.10
【年輕人在火車上】
為什麼會是在一次強颱後前往花蓮?接著他問自己:「什麼是花蓮在地的黑暗面?」
他閱讀過《海岸山脈的瑞士人》這本書,書中紀錄五六十年前來台灣東部傳教的神父、修士。如今他帶著這本書。他在想:「一個外國教士來到這裡傳教,面對了怎麼樣的黑暗?」
「我如今面對著怎麼樣的黑暗?」
「人與自然的界線,便是黑暗之處。」
「那有著深刻陰影的地方……」
青年將一些他想到的關鍵詞寫下,試著想要拼湊出些什麼輪廓。他翻見書裡前言,作者寫到:《上主是我的牧者》,我真想親自唱給你聽。
上主是我的牧者,我實在一無所缺。
祂使我憩息在翠綠草地,又領我走近幽靜水畔,
祂使我精神振奮、體力恢復。
上主是我的牧者,我實在一無所缺。
為了光榮祂的名,領我踏上了正途,
縱然我要走過陰森幽谷,我也不凶險,
因為有祢與我同在,祢的牧杖使我心慰舒暢。
上主是我的牧者,我實在一無所缺。
在我敵人面前,祢為我擺設宴席。
在我頭上覆油,使我的杯爵滿溢。
上主是我的牧者,我實在一無所缺。
在我一生歲月裡,祢的仁愛常與我相伴。
在我有生之年,我要常住在上主的殿裡。
年輕人換到了一節較空且安靜的車廂,從較大的車窗望出去,是海岸山脈。他想:「這個地球就是一個生態池,就像一滴水可以創作出的生命景觀。」他想到了「起初」這個詞,他想到了「醉生夢死」這個詞。第一次,他如此深刻地同意這個詞。
2009.08.11
【年輕人的筆記】
這是來到花蓮的第二天。
昨日上午8:15的莒光號觀光列車出發,一路上已無風雨。車上思想了許多事,尤其是在海岸線上。看煙塵大海,雲霧高山。聖靈的光閃耀,好像時不時折射在眼前某處的日光片段。不可捕捉,無可捕捉。
11點到了車站,花蓮天氣悶熱。直接到了SF的辦公室,出外騎了兩次單車,在街邊翻看Sarah Kane的《渴求》(Crave)。
花蓮市教堂的密度高,廟宇相對的少。睡眠不足,昏昏的。中午吃了大碗的、又油的肉燥麵。晚上到SF家,在上樓梯時輕笑了一聲說:「這時候還看棒球!」SF回說「不能看喔!」這讓我立刻感到曾經夢過這一景。
下午收信,看M姐寄來的信,她對《海岸山脈的瑞士人》很有感覺,SF媽媽床頭放著單國璽樞機主教的書,睡前翻了翻。
雖然禱告了要將神作為此行的題目,雖然思想著神但不知該如何著手,雖然一切都來自於主。
SF說有人研究花蓮,說這是個情慾流動的地方。
這和我想做的想法一致!
2009.08.12
古稱:奇萊。
清朝:崇爻。
一般:後山。
金人——海上難民——飄來此地。有如吉普賽人。
漢人稱的「四客」是:颱風、地震、蕃亂、瘟疫。
阿美族:自然眾神靈的信仰。有七日的「美利新節」,日本人稱「月見祭」,即「豐年祭」。
泰雅族:農祭,祖祭。
布農族:祖祭。
大水柴:颱風過後的漂流木。
資料來自《花蓮講古》,林炬璧著,姚誠、張政勝編,花蓮縣花蓮市公所出版,民國九十年十一月。
【年輕人發給M姐的一封簡訊】
在花蓮市,每個轉角都能看到十字架,民間廟宇極少,像是個神所復興的國度。思及是神將我帶到這來,要我好好做手中的工作,不禁鼻酸起來。
2009.08.12
【年輕人在吉安鄉的慶修院】
早上醒來,昨天剛到的SN還在睡。SN的手和腳不時地在動,好像想醒卻無法醒來的人那樣,在半明半昧中掙扎。他坐在床上看了一下,然後決定獨自到SF家附近的慶修院。
這兩天他一直在問:
「哪裡適合看海岸山脈?」
「海岸山脈!?」被問的人都有點不太能確定,海岸山脈指的是什麼。
「嗯,海岸山脈。」他也猶豫了。
在走往慶修院的路上,他發現吉安這裡就是適合看海岸山脈的地方,儘管他不確定海岸山脈究竟是否專指著某一處的山。
右手邊就是「海岸山脈」。這山說明了什麼是「高」,就像高鐵說明了什麼是「快」。
他想:「所以書裡面寫,『於是他們化為海岸山脈的一部分』,指的就是眼前所看到的這些高山吧!?」太陽很大。
【年輕人在慶修院裡的筆記】
慶修院
佛號在廣播
世界在光與影中
可悲的文字
世界是一明一滅的景象
在持續唱誦的佛號中
如影在風中
綠在光中
耶穌基督此刻又在哪裡呢?
他果真是成為神子的窄門?
無法突破的迷思與意識
我只教這佛號唱得好聽
比過去都好聽
如此平靜而動人
我已不禁地想向那神佛塑像拜一拜
拜一拜也是好的吧!
在如此多的迷失裡
拜一拜也是好的了吧!
黃衣小孩手撐著大傘
那也是我
一個隨著一個的畫面
一個立著一個的佛像
我該向誰祈禱呢?
(他還在這些句子的左邊空白處,寫了「隨生隨滅」四個字,像是一種註解,好像門上匾額那樣的功能。)
2009.08.12
他和SN在花蓮相見,是為了做田野調查的,但我想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該調查些什麼,怎麼調查。
這一天上午,他們去了位在美崙的一個傳統市場,見了一個筆名為紀海珍的女詩人。這位女詩人在市場裡有個攤位,賣著一些雜亂的商品:老照片,科學麵,填充玩偶(非賣品),一個方形的透明小盒子什麼的,依據拍攝下的幾張照片看來,這個攤位本身就會是一首現代詩。她的女兒也在市場擺攤,賣些女子飾品。是SF介紹他們認識的。
女詩人在這一天上午給他們看了許多過去的詩集,他記下了其中一首。
紅珊瑚
——給查莎
愛情呀
你跟著海神
繞過黑色的暗礁
我的心律啊
跟著你呼吸
流動,到最後一息
森.哈達
《秋水詩刊》141期
下午,這個兩個年輕人有了一番對談,筆記本上零零散散地寫著些關鍵詞,諸如:儀式流程,音樂的文本,title,image content,胡德夫,沐羲,告別式……,還有些隨意的塗鴉,以及看起來像是在思考講者、死者、與觀眾之間的關係箭頭。
「我們不是來代表你們說話,我們是來跟你們說話。」筆記裡有這兩行。
【年輕人的筆記】
晚上,在市場口唱卡拉OK,喝酒,吃炸魚下巴。下午和SN看了酒廠場地。喝咖啡聽他說都蘭的種種。傍晚騎到鹽寮,我說我想裸泳。
幾個想法:
一個年輕人追尋信仰的故事
神話與年輕人的故事
空間的設置與轉換
排除獨腳戲或是獨奏的演出型態
儀式的流程
2009.08.13
【關於音樂效果器的一場談論】
2009.08.14
【年輕人的筆記】
昨晚和SN搭車回台北,結束了我4天的花蓮之旅。
昨日下午,和SN到七星潭,脫了衣服就下海游泳。礫石的海灘,幾腳便踏不見底。浪不大,抬頭游在海面上,有點昏。若將頭仰著朝天,將耳浸在海中,能聽見海潮沖滾小礫石的聲音。
回台北的觀光號列車上,我看完Sarah Kane的《驚爆》後,SN說換到隔壁一節車廂,一節無人的車廂,SN拿出二胡。
入夜之際,咿咿呀呀,撥楞撥楞的聲音,與窗外流動的風景同時行進。有時我覺得,如果沒了列車的行進與流逝的風景,這些彈奏出來的聲音就全喪失了意義。我知道我是在和演出的想像爭戰!撒但總知道我的弱點在哪!
走來的列車長說:
「別太開心,忘了下車!」
我說:
「那麼我們就環島演奏。」
列車長說:
「原本是這樣(他用手指畫了一個逆時針)一圈的,但現在不行。」
我意識到了這一點便很快地改變態度,做出「嗯,嗯」的回應聲。
「南迴斷了。」
他說。
兩個年輕人再度回到台北,身上還附著太平洋的鹹味。背著背包,穿著短褲,SN肩上有個樂器匣子,我頂著花蓮剪的呆髮型。兩個流浪型的日本年輕人,你可以這麼說。未刮的鬍疵。
這兩個人無法就此單獨面對這件事——台北——或者出於某種不捨(?)的情懷,但我認為,他們在進台北的第一時間就犯了罪。
「魔鬼在起初的時候就犯了罪。」
在228公園喝啤酒,城市中心的小角落。情慾、寂寞、空虛都在一起的城市與角落。從一開始,我便將這次演出獻給神,要做與神同在的演出。就算我並不明白神究竟是個什麼鬼東西,但有神同在是多麼好的一件事情。
凡神所造的物都是好的,
若感謝著領受,
就沒有一樣可棄的,
都因神的道和人的祈求
成為聖潔了。
《提前4:4-5》
附記:
8月12日晚上我和SN去電影院看了《天使與魔鬼》,之後SF帶我們去毛媽的店裡喝酒唱歌,唱到12點,原本想去南濱公園繼續唱,但SF騎腳踏車不便,所以便去遊戲場玩了100塊,再到廟口紅茶吃喝,便回到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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