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9月10日 星期日
[劇評] 再拒劇團-《宛如幼蟲》
本文轉載自橙先生的部落格
文/鄭仁博
亞陶再現
繼今年五月份台大戲劇系搬演亞陶名著「血如噴泉」之後,再拒劇團不惶多讓也打出亞陶牌,而且還找來另外三位和亞陶同樣有著高度傳奇色彩,並且在所屬領域亦被視為異類的精神分裂舞蹈家瓦斯拉夫.尼金斯基(Vaslav.F. Nijinsky)、竊賊作家尚.惹內(J. Genet)以及以死為志職的劇作家及莎拉.肯恩(Sarah Kane)。如此殘酷的組合讓此劇宛如精神病個案分析大雜燴,但是他們並非使用醫學理論來進行個案分析,而是亞陶的「殘酷劇場」精神。於是乎出現一種假設,我們一直以來費盡氣力指責、扼殺的其實是屬於人類自然的本性;我們所擁有的,到底是生命,還是活著?
地下室的幼蟲們
劇中的小尚、莎拉、瓦洽分別以尚.惹內、莎拉.肯恩以及瓦斯拉夫.尼金斯基的替身形象出現。他們是一群被社會邊緣到不能再邊緣的幼蟲,之所以這樣稱呼他們是因為他們像幼蟲一樣缺少了些什麼,而遲遲無法進入那個變化的過程,也無法穿上那套乾淨的公民制服,引用著弗洛依德學派的理論侃侃描述自己的偏差行為。他們群聚在一間黑暗狹小的地下室,以各種方式謀生,唯有在這裡才讓他們感覺自在,正常。僅管連他們躺在純白色床單上都顯得很諷刺,但這裡沒有別人,他們可以痛快地相濡以沫。
劇中小尚的一段戲正替世界對他們三人的觀感做了最佳的詮譯;法官問小尚:「你為什麼要偷那枚硬幣?」小尚答:「因為我很窮。」法官回:「那不是理由。」以上對話共重覆出現二次。然後在第三次的時候,小尚回答:「因為他們認為我是一個賊。」
48號病人和她的馬桶
莎拉是編號48號的病人,在醫院裡48就是她的名字,因為方便管理。數次自殺的她和醫師進行了幾次談話,每次都是雞同鴨講。在莎拉和醫生的之間有一種溝通的不能和包容的缺乏。正如莎拉不能理解醫生一再用科學的角度看待她的精神狀態,醫生也同樣不能理解莎拉為何放任自己那股原始的野性。但莎拉終究是弱勢族群,是少數,是期受壓迫者。代表醫生的多是一直以來都是勝利者,他們將一個又一個的少數汙名化,送進監獄和精神病院。有問題的不是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想法,而是彼此不願去包容和了解對方,甚至打壓異己,用少數人的墓碑打造一個社會安定的假象。
記得電影「金賽的性學教室」中,因為金賽博士揭露了人類滿足性需求的多種方式而觸怒保守派人士,包括他的教士父親,但他的父親最後竟也向他坦誠自己同樣會手淫。如果我們曾經都是如此,相煎又何太急呢?
瓦洽上帝(註1)
關於瓦洽的故事,摻雜了許許多多關於上帝的描述。瓦洽崇拜上帝甚至到了認為自己就是上帝的程度,上帝到底是救贖了瓦洽還是將他推入不幸的深淵。上帝是過去人們用來排除異己的產物之一,並且延用至今,多少人為祂而生也為祂死,自然也難以定奪其好壞。如果從未有過上帝這個東西,瓦洽是否就不會發瘋,還是說就算沒有上帝他也會認為自己是佛陀,或是任何一種足以主宰一切的神。想要變成神的瓦洽是為了逃離壓迫?還是瓦洽認為自己是神才遭到壓迫?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訴說著一種理解的不可能,如果這一切來自於生命的本質,而這本質經過千年的馴化只容在少數人身上殘存,也許包容是我們唯一能做的。
最後一位亡靈早已現身
看這齣劇的人應該都會有一個疑問,那就是此劇以上述四人所留下的文字做為底本,但卻只把其中三人的形象具體化到演員身上,那亞陶呢?那個在舞台上表演溫疫的垂死老人呢?其實「殘酷劇場」式的演出風格在此劇中處處著痕,開演前演員以集體發聲做為開場,配樂中挾雜大量話語錄音但不斷重覆播放的話語本身意義已被剝除,僅留下音調和情緒迴盪。完全拼貼式的反串歌舞將文本解構建構,大量的肢體企圖取代語言文字,空中落下的鮮血、飄落的紙張再再努都呈現著亞陶的舞台調度,將各別的元素提升,跳脫出僅是陪襯的常規限制。加上那些貫串全劇的亞陶文字,不正顯示了亞陶的無所不在,而且還是最早登場的一位,透過他的引導,呈現了另一種世界的可能。
推薦指數 ★★★★
以上評論諸多是劇本傳達訊息的釐清與探討,就演出整體水準而言,文本的處理是相當值得一看的部分,以亞陶理論為架構,三個真實人物為例的辯証方式相當別出心裁,成功地為這些不被世人了解而遭邊緣化的人們平反也激發許多思考的觸角。非敘事性的作品在理解上有一定的困難,如果又加上野心太大造成旁枝過多導致聚焦不易,實屬事倍功半,兩個半小時的戲應可再精簡一些。
肢體部分其實佔此劇相當大的比重,但除了末段鏡射群舞以外,群體部分的肢體表現都略顯粗糙,不但構圖上太過雜亂,主戲的肢體也不夠精準,不如捨棄一些難度較高但做不到的動作,選擇符合演員條件的肢體動作。另外就整體平衡度來說有點頭重腳輕,局尾的部分未能成功造就餘音繞樑的氛圍,反而平淡過了頭,失去原有的韻味。
最後針對節目單上說「*本節目有部分裸露畫面,不宜兒童觀賞。」這點倒是有些不同的看法。有句話這麼說,有露點就有賣點;一旦在節目單上做了這樣的說明,一來是讓觀眾有了預期心理不免讓這場殘酷和排膿的效果大打折扣,二來不免讓人一直期待誰要露?什麼時候要露?比起未註明此事而遭人汙名化批評,而選擇事先註明以設防火牆,就這部分來說也未免太不幼蟲了一點。
註1:關於上帝之敘述若有得罪請多多見諒。
時間:2006/9/9 pm2:30
地點:牯嶺街小劇場
*以上評論僅代表個人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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