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韋綸 2009/07/09
跨越縣市疆界,「小四」劉柏欣於再拒劇團團長黃思農新店市七張的公寓內策動《居+公寓聯展》。《沉默的左手》後再拒劇團潛伏一年;彼時作為北縣文化局扶植 團隊,黃思農回憶「30萬做100萬事情」、硬軋三齣戲兩個讀書會一個研討會後沉積的疲憊,住所成為爭執發生的地方,「當中有人想離開,也有人提出劇團究 竟意味什麼。有人就提出家人、與團員都是家人這件事。」嘗試進入廢墟或工廠因交涉未果作罷,當小四挾策動聯展的動機進入公寓,「家」的概念自然從黃思農的 公寓四樓衍生。這個夏天,再拒選擇不同的起點再出發。
相較盆地內直逼天際的高樓大廈,劇作展演的公寓是七張北新路上比鄰的老建築,有著油漆龜裂的紅色大門,扭曲生鏽的樓梯扶手及外露的塑膠水管。在此,靜動之 間似乎都有某種向秩序挑釁的戰鬥性格。「東西是從空間出發的;劇本和表演都得從『那個空間』發展。」黃思農坦言,選擇公寓內表演,初衷單純是在資源匱乏的 狀態下滿足發聲慾望,而非論述先行地將政治性強押在空間上:「感知被放大就是狹小空間作戲的充分理由。譬如在儲藏室作戲,自然而然就會感受到壓迫感。當你 與空間工作時,論述與表演方式就會跑出來。」
小劇場與生活鏡頭前的演員開始與公寓生活。策展人小四便說:「大家花費許多時間與空間相處、去認識它並調整自己與它的關係。整個聯展在這裡磨了三到四個 月,精力花費比外面一齣戲更大。」每天三點鐘開伙,15坪大小的公寓中演員與劇組開展演出以外的共同生活。從煮飯、倒垃圾到清潔工作與每日值日生,幾個月 下來日常瑣事的分工,小四笑說自己像是這裡的戶長。真實生活與戲劇界線模糊的關係,亦存在於觀眾與劇組之間。必然的寫實與劇場的疏離間,豪米距離都得仔細 考量。老房子那邊牆角的油漆剝落,這邊水龍頭或馬桶不通,「演出時就不能放著破破爛爛。一般家裡使用省電燈泡太慘白,所以換成柔和的燈光。有些東西是閉不 掉,譬如開關燈,如果交給燈控反而會有瞬間疏離的感覺。」小四說道。
《膚色的時光》演出剛結束,藍貝芝加入《居+公寓聯展》是稍後的事。其它創作者佔據客廳、廚房或浴室,多數設定中產階級家庭內的感情大小事,她選擇黃思農 家角落一坪不到的儲藏室,作為一個黑暗的、邊緣的出發點,上演外傭角色。泛黃門簾拉開後沒有天地,但有一扇小窗,窗旁燙衣板依偎著堆積的塑膠箱,頭頂貼滿 印尼雜誌內頁的櫃子是演員的床墊、枕頭,10個觀眾靠牆與她對望。藍貝芝提及去年女節製作邀請英國劇團Curious,強調的便是一對一演出的親密感與特 定場域的無法複製性。「你不可能忽視觀眾存在,自言自語會陷入自我幻想,所以一定要對觀眾說話。劇場內演出,你看觀眾還是可以穿過去,不用『看到』他們。 這裡太難了!」藍貝芝回憶排演開始時,與觀眾對到眼時、常常忘記自己在說什麼的情況;之後強迫自己去看觀眾,感知他們的存在,適應眼神關照觀眾。「特別是 我的演出有與觀眾互動,如果沒有去介入(engage)他們,觀眾會認為:我們一定要回答嗎?」她如此提到。
「創作者必須是誠實的!開始終究是自溺的,只是看你多早開始思考自己與社會。如果夠誠實,所謂回到自己身上、回到家裡、回到小空間是不會與社會沒有關係 的。」作為台灣年輕左傾劇團的一支,黃思農承認八零年代以降存在於劇場的革命圖騰,卻也否認這是自己做劇場一個必然的理由。與同是再拒成員的弟弟黃緣文評 估公寓作為演出常態:免去舞檯燈光費用,以三到四人製作兼行政的自力模式生存的可能。過往評者與觀眾望著再拒,瞧見身形單薄兄弟倆肩頭過重的使命感;今日 黃思農開始在每個微小細節中找尋自己的位置:「革命已經不是口號,或是上街呼喊『無產階級萬歲』。革命是日常生活的反抗實踐。如果創作者在作反文化實踐, 他基本上就是有社會意識的創作者。」一如往常平緩的口吻的他這麼說著。
本文轉自《破報》復刊56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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